盧 天 炎 的 藝 術 之 劍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 / 高上秦 1998


「活在我們這個矛盾已達極限的時代,何妨任諷刺、挖苦成為真理的代言。」 - R.B羅蘭˙巴特
什麼時候開始,我們不再傾聽自己的國歌了?多久了,我們不曾想到過它,甚至也不復記它的詞語了。有誰,曾經認真凝視過它的意義、深刻追溯過它的價值、嚴肅看待過它的象徵,以及它與每一個國民都牽連不已的那份情感呢?
這首歌,曾經激動過多少人心,也煎熬過多少性靈。幾代人的熱情、奮鬥、希望和血淚,都在這一組圖騰中,或昇華或沉淪,或慷慨赴死或艱困抗爭。如今,歷史忽然變成一片空白,記憶漫漶了,時代崩解了,從草莽的江湖到莊嚴的殿堂,它彷彿都或有或無 ,可有可無,甚至消聲匿跡,不再具有實質的身份和肯定的理想了。
於是,我們聽到了盧天炎的獅子吼,看到他激越高昂的嘲諷或詛咒。他以一個藝術家的敏銳觀察與岩石般的堅持,悲歌當哭、奇正相生的展現了這一組拷問國史、審判記憶、巔覆現實的大抗辯。他走在時代認同的刀峰上,敲打著我們內心最隱密的所在,譜寫出了中華民國的「鎮魂曲」。他說,這個主題「將要做到中華民國不見的那一天」。
其實,這一直是盧天炎藝術的本質。無論從人文、歷史、社會現實或民俗傳統中鑽探挖掘、推移轉化;他過去的作品,幾乎都是在這樣的角色中,向後追溯、向前展望,並向當下的我們,剖白了他那精神冒險的履歷 - 歷史的廣大記憶,文化的深層結構,以及人之所以為人、我之所以為我的精神主軸。他錘鍊這一切,也試圖著鍛接這一切。他的熱情和關懷,如同朝山香客,恆定著個人藝術的方位:中華文化的普世意義與華華族群落的終極價值。
他是深受後現代主義和新表現繪畫影響的人,然而,他不會隨波逐流,盧天炎有自己的面貌和體質。在喧嘩奪目的聲音和光影中,他總是置身在紅塵之外,他不媚俗、不低頭,一次又一次,在自己的個展中給出了他那特有的逆泳而上的邊緣性格。他的藝術因此而出現疏離的張力和幽冷的魅力,無論是他在大張「新表現運動」旗幟時的「烏啦啦」或「張天師捉妖」,抑或是他在台灣政治解嚴的社會變奏中,不斷反思的「石器時代」系列,乃至過去的五年裡,在推出他的「台灣精品」和「文物誌」等系列時,他都以「不欲時人同夢」 的特異手法,在藝壇上開拓出既矛盾且統一、既衝突又包容、既炙熱且冷艷的創作之路。
十六個年頭過去了。現在他撫觸著被政治符號撕烈的統獨疤痕,被兩岸爭議灼傷的認同符號,以藝術家的敏銳和真情,要為時代裹傷,為國族搶記憶,為人生找回音;他把裝置、普普、新表現和文字書寫的藝術,混揉到一體,重新排列出盧天炎式的修詞學;在這裡,一切都是再簡單不過了,所有的詞彙都是原來的詞彙,可是在他燦爛如黃金、幽黑如死亡的複合表現下,卻烘脫出了一股嶄新的生命力。魔幻般寫實 、巫蠱樣詭異,直接刻寫在我們眼前和心頭。
這會是「預知死亡」的繪事嗎?抑或是抓掌補文的彩石?盧天炎以他慣有的剽悍與反諷的藝術,懸起了一把搖搖欲墜的藝術之劍,它虛懸在我們頭上,什麼時候掉下來,會不會掉下來?答案在每一個人的手中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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